临海县内,距离南城门口不远处,十几间宅子被打穿,其他屋门紧闭,只有最中间开了一道大门,还特地将门槛去除,平板车也能随意进出。
大门左侧的墙壁上斜斜的挂了个葫芦,门外来往的行人路过时投来带着敬意的目光,两个半大孩子吃力的挎着竹篮走来,右侧的门房里走来两人,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但孩子坚持将竹篮往里推。
“县人都称少奶奶是观世音下凡。”周泽看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钱渊,“戚总兵移驻宁波府,留在这儿都是台州本地兵或者乡勇,多有人被送来得救,街坊邻居常常送些礼来,不过少奶奶从没收过。”
“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有不少伤兵?”跟着钱渊上京的杨文有些诧异。
“徐海虽然退兵,但还是有小股倭寇时常侵袭沿海。”早早回了台州的本地人梁生解释道:“就是前日,黄岩县还送来十几个受伤的乡勇。”
“也是神了,都说保不住右臂,结果少奶奶一口断定能保住,结果还真保住了!”周泽啧啧道:“所以县人都说少奶奶是观世音下凡,而且还是千手观音。”
钱渊忍不住笑了,几步走到门口,看了眼篮子,里面是腊肉、香菇、木耳、鱼干等,应该都是百姓家准备的年货。
“收下吧。”钱渊招招手,门房以前也是钱家护卫,后来受伤不能上战场才留下看家护院。
梁生一手一个接过竹篮,杨文从怀里掏出两个银角子塞过去,“我家少爷忙着呢,提前给你们过年的赏银呢。”
钱渊往里走,面前是个开阔地,有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恢复的伤员,有脚步匆匆端着药壶的大夫,还有几个家伙坐在那一边晒太阳一边高谈阔论吹嘘砍下多少倭寇首级。
不过这些人都或站或坐在边缘处,中间的空地上放着好些晾衣架,上面铺满了白色的棉布,钱渊往前走了几步听见耳熟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了,洗干净,煮熟了,才能拿来晒,晒干了才能用!”
“前段时间下雨呢,就今儿太阳好,全都拿出来煮了晒上!”
微风吹开悬挂的棉布,从缝隙中,钱渊看见妻子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衣制的衣衫,脸上还挂着一副自制的口罩,声音清脆悦耳,周围的仆妇、女眷个个都在点头。
还真是习惯了啊,非要弄一身白……也不怕别人说她,这时代一身白那是丧事祭礼才穿的。
“据说少奶奶穿了一身白,能逼退黑无常,勾连白无常,就算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少奶奶也能拉回来。”梁生小声说,他是台州本地人,这事之后最是敬重小七。
“小姐,小姐。”一个也穿着一身白的女子急急奔来,“丁四,又在抽抽了,牙关搬都搬不开。”
小七立即转身快步走向右侧房子,周围的仆妇散去,那几个正在说笑的伤员都沉默下来。
钱渊也沉默着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笑了笑,“那是晴雯?”
“嗯。”周泽低声道:“留了一个在府衙服侍老夫人,其余三个都在这儿。”
“其他的都是哪儿来的?”钱渊往另一侧病房走去,“好像看到你嫂嫂也在?”
“是啊,最初是三门镇受伤的几个兄弟送回临海,当夜就没了两个,少奶奶带着袭人、晴雯包扎施药。”周泽解释道:“第二日,少奶奶召集护卫家眷,还有家中仆妇来帮忙,后来县中大夫、百姓女眷也有来相助的。”
钱渊点点头,站在一间屋子门口看了几眼,空间不大,放了三张床,但打扫的很干净,砸出一个窗户,但用黑布蒙着,显得光线很暗。
“梁生?”躺在床上的伤者瞥见梁生,笑着起身招呼道:“还是你运气好,砍了那么多倭寇脑袋,居然毫发无伤,下梁乡都轰动了,你爷爷都开了祠堂祭祖呢。”
“躺着躺着。”梁生赶上去几步摁住伤员,“小心撑着伤口了,回头又要上药。”
“没事儿!”伤员哈哈笑道:“被送来之前,还嘱咐小弟给我挑块风水宝地,现在是用不上了。”
隔壁病床的伤员大声道:“那是千手观世音救了你,要不然别说死活,你这只手都保不住!”
“那是,钱家少奶奶真是慈悲,光是临海、黄岩就救了多少人!”
“梁生,还是你眼毒,投到钱老爷门下,说不定以后还能博个出身呢!”
“据说你在嘉兴府砍了十八个倭寇脑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也不算啥。”梁生唾沫横飞道:“十八个脑袋,在护卫队里都排不进前十。”
“钱家护卫真是能打,据说这次要不是钱老爷带着护卫去嘉兴,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