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喋喋不休让钱渊实在不耐烦了,他停下脚步,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徐璠。
“展才?”徐涉有点紧张,两个月前他可是第一时间见识到侄儿被钱渊揍得有多惨的。
“钱某嘉靖三十一年秀才,松江府案首,嘉靖三十四年南直隶中举。”
钱渊的话虽然轻,但分量很重。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代,评价一个年轻士子,功名是最重要的标准。
而在挑选女婿的时候,有功名的士子,和只是长得帅,字写得好,性情温和的士子,分量差别太大太大。
钱渊很确定顾九锡没有功名在身,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第一次见面,总会把自己在科举上的履历报一报,顾从礼从头到尾没提到顾九锡,甚至都没提到自己。
这说明,顾从礼、顾九锡两个人都是没有功名在身的。
徐璠还想反驳几句,人家顾九锡也就十六岁,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后来居上……但他抬头,看见了钱渊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鄙夷。
“也难怪你和顾家聊得来。”钱渊的轻笑慢语让徐璠脸色铁青。
顾家父子身上没有功名,你徐璠也一样,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璠都能猜得到这厮会说什么,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展才,何至于此。”徐涉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钱渊看徐璠转了个弯没了,这才小声说:“望湖公,顾家还真想攀附之心?”
“不太清楚。”徐涉眨眨眼,在心里猜测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厮两年前一力拒婚,现在却看起来有些紧张。
“据说徐四小姐颇有诗才?”
“不太清楚。”
“望湖公,没必要如此吝啬吧?”
徐涉停下脚步,冲着前面努努嘴,“进去吧。”
这是个单独的小院子,布置的风格类似江南园林,小巧玲珑,花草处处,虽是冬日但也颇有趣味,中间的小湖上堆着假山,以长廊相接。
在仆役的指引下,钱渊缓步走进书房,行礼道:“同乡后辈钱展才拜见少湖公。”
端坐在桌后太师椅上的徐阶放下笔,抬头看向钱渊,展颜笑道:“鹤滩公早逝,子孙却英杰迭出,比老夫强。”
徐阶的第一句话就定下了调子,他并不仅仅赞赏钱渊,也带上了昔日颇有间隙的钱铮。
“叔父继曾祖之文才刚强,晚辈却有待磨砺。”钱渊脸上挂着不变的温和笑容,“入京已有两月,本应早早拜会,还望少湖公恕罪。”
“说哪里话。”徐阶站起来指了指一旁待客的桌椅,“坐吧,上茶。”
仆役很快端了两杯茶上来,钱渊心里发笑,但脸上一丝异样表情都没有。
徐阶虽然身居高位气势不凡,但个子很矮,坐在那和站在那差别不大,不过上茶的仆役……个子更矮。
“自嘉靖十八年后,已有十七载未归乡了。”徐阶叹道:“也不知如今华亭可还有旧观,犹记得西城门外有个小湖,幼年时常在岸边嬉戏。”
“小湖犹在,湖水犹清,荷花盛开,岸边多有游客,荷花败落,有小船穿梭,孩童采摘莲蓬。”
徐阶精神一振,细细问起华亭诸事,又问起致仕的孙承恩近状,问起幼年求学的学院。
钱渊耐心的一一作答,同时在心里将徐阶和严嵩一一比照。
昨日的严嵩老迈,除了最后的赠礼之外,对钱渊算不上客气,但言谈举止间有一个“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