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淮安,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郑昭业领兵攻打济南是被王笑提前猜到的事,济南城在江南军出兵之前便已开始戒备。而淮安城守军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跑来攻打……
王笑让蔡悟真、羊倌领兵四千,又以史工、王珠为参谋。
他们乘海船靠岸之后,并不急着攻打淮安,而是夜行昼俯,埋伏在淮安城外。
史工又带了一小队人进城打探情报。另外,因想着顾哲彦就是淮安人,史工便也将他带上。
淮安城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童元纬的府邸,高屋深墙,剑卫林立,里面也是美人如云。
打探一番之后,史工便发现一桩颇为有趣的事情……淮安大族郭鹤宜与童元纬交情匪浅。
郭鹤宜便是当时阿六叔口中那个‘郭爷’,手底下生意很多,其中一桩便是收集‘瑞丽小儿’从小调教,顾哲彦便曾是其中之一。
史工让顾哲彦依着年少时的记忆帮自己找到从阿六叔手中买孩子的张五,又顺着张五找到郭鹤宜。
先是由王珠出面结识郭鹤宜,等对方放下防备之后,他们便控制郭鹤宜,钓出童元纬麾下副将刘景,最后再攻下淮安城。
整件事并非不难,但王珠、史工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一桩桩做下来,以有心算无备,加上淮安城兵力空虚,到最后也颇为顺利。
攻下淮安之后,王珠领了一千人连夜便奔赴徐州。史工则是领了剩下的三千人暂守淮安。
而淮安城内,童元纬的府邸中的喊叫声就从未停过。
史工踱着步,目光颇为好奇到处打探着。
花爷也是到处看着,嘴里叹道:“我在德州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今日到了这才知道自己就是个乡巴佬。”
史工目光扫过满堂的富贵金玉,咧开嘴笑了笑,道:“你说这有些人呐,怎么和虫似的,就喜欢把好东西往窝里搬呢?搬多少也不够……”
花爷听着后院的喧哗,摇头道:“你说他抢那么多女人,忙得过来吗?”
“又不是谁都像你似得,一棵树上吊死。”史工随口应了一声,大声吩咐道:“能搬的都搬走。”
“大人,要不要把这宅子烧了?”
“烧什么烧?烧了这宅子? 那姓童的没了念想? 还能火急火燎地想着回来吗?”史工接着又吩咐道:“把姓童的那些个儿子都绑了送到船上,带回去给国公爷。”
花爷又是一愣? 问道:“国公爷有这么吩咐过吗?”
“若事事都要他吩咐? 为何要派某家来?”史工道:“派某家来,不就是因为某家做事细致吗?”
花爷若有所悟……
~~
徐州。
黄楼。
“王公子请、蔡将军请……”
随着这一通唤? 一群衣冠楚楚者登上黄楼,各自入座。
不多时? 酒菜上来。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笑道:“王公子? 虢国公有东坡转世之称,那这黄楼其实与国公爷也颇有渊源。正是东坡先生所筑。宋熙宁十年,苏东坡来徐州任知府,当时黄河决口? 东坡先生奋不顾身? 就住城墙上的棚子里,指挥军民筑堤护城……洪水退后,便在这徐州筑此高楼,谓之‘土能胜水’。”
蔡悟真坐在那,既不动筷子也不举酒? 只将手按在剑柄上,又是冷冷扫视了一圈。
王珠斜瞥了蔡悟真一眼? 见他居然比自己还要冷漠,王珠也只好换上一幅商贾待客的神情? 执杯饮了一口,张口吟道:“惟黄楼之瑰玮兮? 冠雉堞之左方。挟光晷以横出兮? 千云气而上征……徐州黄楼? 我亦早有耳闻。”
“不错不错,秦少游这篇《黄楼赋》更是颂赞了苏东坡功绩。但老夫还是更喜欢小苏那篇,‘故吾将与子吊古人之既逝,闵河决于畴昔,知变化之无在,付杯酒以终日’,哈哈,且与诸君,付杯酒以终日。”
说话的老者名官司马寿,乃是徐户大族。一身白衣看似朴素,但微光中能看到上面勾勒的纹路精细。
他说着话,拿起酒杯敬了王珠一下,仰头饮下,举手投足间尽是洒脱。
座中人纷纷抚掌笑应,一派其乐融融,咏谈间畅叙幽情之貌。
过了一会,舞姬登楼起舞,气氛愈发融洽。
一名舞姬脚下一转,舞姿翩纤当中便到王珠身边,细纱舞带绕在王珠身上,半裹的胳膊便要搂上来。
锅头哼了一声,很是不解风情地便将手一格,挡在那舞姬前面。
王珠放下酒杯,淡淡笑了一笑,道:“我是生意人,不擅凭古咏叹、赋诗作文。不如还是来谈谈生意吧?”
场面稍稍一静。
司马寿拍了拍手掌,歌舞停下来。
“王公子想怎么谈?”
“我来之前,舍弟曾说过,这徐州城不是关明的,也不是郑元化的,更不是舍弟能占下来的。说到底,它属于你们这些江南大族。运河上的来来往往的船只、堆积如山的盐布茶铁、满城的商铺……整个徐州的繁华都掌握在你们手上。当然,我们也能把你们杀干净了,抢空了……”
话到这里,座中众人脸色一沉。
王珠继续道:“但没有意义。没了你们,就算拿下这个徐州,也只是一个空城。取了你们拥有的财富,也只是杀鸡取卵。接下来镇扬州、南京、苏州、杭州……所有人都会反对我们,得不尝失。所以,想来想去,我们还是合作为好。”
“王公子说得是。”司马寿缓缓道:“我们大家伙也都是不想打仗的,两位殿下都是先帝血脉,何苦要打起来呢?但朝廷的事,又哪是我等这些草民说得算的?”
“司马先生不必过谦,你们后面连着半个朝廷的官。”王珠道:“这江南的大小政事,有几桩是你们插手不了的?但我得说一句,让关明镇守徐州,你们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