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楚军兵力并不多,在知道守不住码头的情况下,护卫着民众向登州城奔去……
时隔多年,高延终于再次踏上了登州的土地。
他感到有些迷茫。
这里已完全不像他记忆中的登州,炮火轰击下的残碎码头依然可以看出几许繁盛来。
物是人非了。
有零星的没来得及逃走的人们,愤怒地扛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向天佑军杀过来,被火铳击倒在地上。
高延在海风中眯着眼看去,见到了各式各样的面孔。
这些人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大骂着,有北方人,有南方人,也有辽人,甚至还有海外的洋人。
这是的氛围已没有人歧视辽人了,也没有当年自己在登州时见到的那样瘦骨嶙峋的身影……
“他们没有骗我,世道不一样了。”高延心想。
他又想到当年自己对孙仲德说的“将军,这世道既然这样,不如反了他娘的!”
之后投降了建虏,改变了什么呢?
自己从被人欺凌唾骂的人,变成了欺凌唾骂的人。
而把自己全家全村称作‘无谷之人’、当作牲畜一样杀掉的仇人成了自己的主子,自己要卑躬屈膝跪在他们面谄媚……
高延心想着这些,领了军令,带兵去攻打登州城。
他依然隐藏得很深。
接下来的一整天,杀戮、攻城……
清军进不了城,于是在城外大肆破坏……
高延感到痛苦,于是嚼了更多的烟叶,满嘴都是苦意。
他还看到红毛鬼子的船队上也下来了许多兵士,四处抢掠,与天佑军井水不犯河水。
高延想了想,找到孙仲德,低声问道:“和顺王,奴才看那些红毛鬼的火器不错,船只火炮都不错……是不是吃了他们?”
孙仲德冷笑了一声,往揆一的方向望了一眼,道:“等灭了山东再说。”
“喳……”
登城城并不好打,对于孙仲德而言,情形很快就急速直下。
短短一天时间,楚军在滨洲的水师就已经回援登州。
海战再次打响,火炮轰鸣。
“报!天佑神威号被击沉了……”
“报!楚军水师已向登州海域靠近……”
坏消息一道一道传来,孙仲德当机立断,放弃攻打登州,同时抛弃海船,急行军向山东腹地进发。
“我们放弃海船不要紧,只要给山东造成大乱,这一战的目的就已达到;但那些红毛鬼没有船可不行,他们只能和楚军水师硬碰硬,哈哈,让他们去打吧……”
“和顺王英明!”
……
军议之后,高延马上找到一名自己的心腹。
那是一个削瘦的辽东汉子,他是包衣出身,后逃到皮岛投奔秦山河,之后入职锦衣卫。
正是他策反了高延。
“孙仲德的行军路线有了,他会派小股部分作障眼法,大军则偷袭济南……”
“我马上把把这封情报送出去。”
……
与此同时,孙仲德的大帐当中。
“贺琬回师得太快了,如果不是摄政王还藏了一手,正好有红毛鬼来帮忙,只怕我们未必能登陆山东。”
孙仲德说着,皱眉深深皱起。
满洲都统讷尔特道:“你军中肯定还有细作,而且这人官职不低。”
孙仲德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已布置下去了,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给王笑传递消息……”
~~
这天夜里,苗得福与白俭孝带着两个胡姬躲在登州城以南一个叫羊角山的地方。
他们没来得及逃进登州城,只好藏在山林里。
远远的还能听到海上有炮火的轰鸣声传来。
白俭孝惊魂未定,又饿又怕,相比两个漂亮的胡姬,他如今更想要抱紧苗得福,免得对方抛下自己。
“公子,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吧。”苗得福忽然低声说道。
白俭孝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拉着苗得福的衣角,想要把那两个胡姬丢下。
偏偏那两个胡姬也像他拉着苗得福一样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苗得福走了两步,也拉不动三个人,有些无奈得挠了挠头。
“公子,没事的,我们是在山上,下面有动静能早早看到,建虏来了比别人跑得快就可以……我以前当逃人就是这样逃出来的……”
他一说,白俭孝更怕了,死活不撒手。
忽然,山下有火把的光远远而来。
四人吓了一跳,伏在草丛里不敢作声,只听马蹄声、呼喊声驰过,似乎是建虏兵马在追杀什么人。
也不知躲了多久,他们听到动静渐小,也不敢继续在这呆着,趁着月色起身往南走去。
走了走着,一个胡姬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吓的尖叫起来。
白俭孝一把捂住她的嘴。
“叫什么?你叫了我也听懂,闭嘴。”
那胡姬叽哩噜咕叽哩噜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他们也没点火把,在月光中努力睁着眼向地上看去……那草丛中似乎是一个死人。
苗得福蹲下身看了一会,低呼道:“是建虏!”
“不……我……”
“啊!”听到死人开口说话,另一名胡姬也尖叫起来。
“你给我闭嘴啊。”白俭孝气得要死,只好又去捂她的嘴。
“你们……是楚人……吗?”地上的人显然已是重伤,低声喃喃道。
“是,是。”
“我有一封……重要……军情……要送到济南……”
苗得福愣愣地从那人手里接了一封带血的信,也没想就揣进怀里。
“大哥,你没事吧?我带你走……”
“你们走……我的血迹……危险……快走……”
“大哥,起来,我带你走……大哥?大哥?”
地上的人再也没有说话。
苗得福想了想,朝他磕了三个头。
之后他带着白俭孝和两个胡姬继续逃。
在山林里走了整整一晚上之后,白俭孝终于受不了了,甩开苗得福的手,骂道:“你到底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