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骀山。
此处北接阳曲、南临榆次。山峰重叠,沟壑纵横,地势高峻险要,易守难攻,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站在台骀山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太原城。
自辽时期于此地驻军设防开始,历经古要塞、古军营的变迁,台骀山已形成了一体的堡垒群。
唐中元东征时,曾在此屯兵修复堡垒。
博洛兵抵太原,马上就意识到这台骀山的战略意义,想要派兵占据。
出忽意料的是,王笑已经驻兵台骀山了。
博洛曾无数次盼着与王笑正面决战,但现在王笑忽然现身了,博洛反而惊疑不定。
有种“你天天躲着,现在突然跑出来肯定有阴谋”的感觉……
八军大军云集太原,攻台骀山却攻不下。因这种险要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楚瑞联军居高临下,炮火弓箭射下来,清军伤亡惨重。
若是想要派兵包围,那山势勾连纵横,连着太行山脉起伏千里,围也围不住。
对于博洛而言,如果王笑不转移,就死守着台骀山,等粮草物资耗尽,自己拼着伤亡肯定是能打败他的。
但王笑又不傻,肯定会转移的。
如此一来,都不知道他守在这里干什么……
对于王笑而言,驻军台骀山,其实是来接收消息的。
就算是一条狗,每天也要出来闻闻别的狗尿来收集信息。
这比喻虽然不妥,但王笑每次在大山里神出鬼没逛了一段时间之后,总得要处理一下各方的情报。
而如果不布置几个易守难攻的驻地,不仅博洛找不到他,他自己的信马都找不到他……
“收消息很重要啊,我又不像博洛,只是一个小小的征南将军,他能用十分的心神打仗,我却只能分出三分心神陪他玩。”
王笑又收过了一封急报,随口说了一句。
唐芊芊知他是调侃,笑了笑没说什么。
艾胜楠却是吃了一惊,仔细一想这些天双方的战果,只觉王笑霸道得厉害。
——你带五千人、用三分心神,把人家八万大军耍得转转圈?
她心里震惊,面上却不显,看王笑依然是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目光。
王笑也不介意,大家层次都不一样,他跟艾胜楠有什么好计较的。
要是再跟她多说几句话,喜欢上自己怎么办……
和唐芊芊一起回到屋里,把这几天收到的几封情报都摆在一起,王笑道:“一起分析一下吧。”
“笑郞好厉害,人在这大山之中,四面八方的消息都能收到。”
“毕竟是靠厂卫起家的权奸嘛。”王笑说着,摇了摇头,道:“都是坏消息啊。”
唐芊芊拿起王笑摆在案头的第一封情报看了看。
这是一个叫魏几悦的在十多天前发来的,说的是唐节破突长城出塞的详情。
“此事,你虽死了一个下属,但还是达到目的了,不算太坏的消息吧?”
王笑叹息了一声。
这一叹是为了莫乾。
但很快,他语气平淡下来,道:“出了一点变故,他们把张略先换成了苏简,我怕后续的计划达不到预期的目的。”
“后续的计划?”
王笑道:“我之所以让唐节去归化城,因为我早在塞外安排了一步闲棋。”
“笑郎早就想到会有如今这个情况?”
“不是,这步闲棋原本是用来做别的事的。”王笑缓缓道:“大概两年多以前吧,我让夏向维给伊德勒洗脑,并把他送回蒙古,为的是以后好处理蒙古的问题。”
唐芊芊有些疑惑。
“蒙古的问题?”
面对唐芊芊,王笑说话就自在许多,很多藏在心里的事也可以全盘托出。
“比起楚朝,清朝在蒙古问题上处理得更好,满蒙长期通婚、建立旗盟政策、建立蒙八旗、把蒙人的地位放在汉人之上……这种种,汉家王朝都是很难做到的。”
王笑说到这里,有些忧虑地又说道:“有人说,如果满清入主中原,最大的的功劳或许就是彻底解决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对中原的侵扰,控制住广阔的蒙古地区。”
唐芊芊问道:“你是在想平灭建虏之后的事?现在就布局这么长远的问题?”
“我视野比较大。”王笑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又道:“我和你说过吧,清廷畏惧多数人的力量,所以偏执地进行禁锢、愚民之策?”
“是。”
“对待蒙古他们也是如此。可以想见,若有一天他们平定天下,还会有两种手段控制蒙古,一是限制蒙古与中原往来,禁止蒙古学习汉人的礼仪和文化,禁止蒙人与汉人婚姻,使蒙古长期保留在落后的状态,以至于数百年后还只会以游牧生存,没有任何的改变。”
唐芊芊点点头,附合道:“可以想见。”
王笑道:“二是传扬黄教,此事如今就已有端倪,清廷在蒙古大量修建喇嘛寺,宣扬藏传佛教,通过物质鼓励刺激蒙古人当喇嘛,规定家中有两个儿子的,要有一个人当喇嘛,有三个儿子的要有两个。喇嘛又不能结婚生子,所以蒙古人口就会稍减……”
“听来,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唐芊芊问道:“所以笑郎早早布置,便是想用这一招控制蒙古吗?”
王笑道:“清廷可以用教宗禁锢、分化蒙古,我也可以用教宗开化、融合蒙古。让伊勒德过去不过是早做准备,试着看如何把黄教与新的思想融合起来。
但只有教宗也不行,还要有政治和军事的配合,所以说这是长远的计划。伊德勒这招闲棋暂时虽然用不到,对后续却很重要。
但伊德勒为人死板,如果有张略先这样会糊弄人的人配合会更好。反过来说,这次伊德勒又可以帮忙唐节脱困,这大概就是我后续的计划。
我原本只担心在草原上,魏几悦不好找到伊德勒,但如今张略先却是丢了……”
唐芊芊问道:“苏简不能代替张略先做这件事吗?”
“不能,苏简这人不受控,当朋友是很不错的,当下属真是相当差劲了,所以我在真定府就没起用他,没想到一个小人物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不过是糊弄人的小把戏,换谁做不一样?”
王笑想了想,道:“听说苏简刺杀了王桦臣的时候,我用一首诗向别人称赞他。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但当时,我脑子里想到的是另一首……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