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岁大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第五明在席子上光着脚爬,眼睛四处乱看,喜欢抓握周围的事物,放到嘴里咬。他除了母亲外,与马援最亲近,丈人行经常拎着他乱玩,但与第五伦却亲昵不起来。
毕竟自他出生后,第五伦便去常安“做大事”,小半年没见了,进了父亲怀里就哭,使得明明很期待天伦之乐的第五伦有些小尴尬。
马婵婵将孩儿抱了过去,哭声立马停止。
“与良人见的多了,自然就亲近了。”
但对于妻子这句话,第五伦有些惭愧,因为他又要撇下娘俩,火速西行了。
“关中有事,我得日夜兼程回去,汝与孩儿,恐怕要在河内武德县待一段时日。”
长途跋涉不容易,还得翻太行山,对半岁的奶娃娃来说太辛苦。而且第五伦思量过后,发现随着刘伯升带兵进关中,渭北其实并不安全。
只听说这刘秀的兄长是一位骁勇之将,善于用兵,在更始政权内威望也很高,当他发现渭南粮食不够吃时,会不会不理会第五伦的陷阱,而对渭北做出一个简单粗暴却也最正确的抉择:打!
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用忽悠和奇货可居来搞定,相较于其他地方,关中才是最需要担心的,第五伦得亲自去应对。
离开前他也将模棱两可的东部军政给划分好了:国尉马援拜为骠骑大将军,督河内、魏、寿良兵,在武德开幕府,总东方军事。
河内、魏地人多是一个大优势,郡县兵要重新组织起来,让马援麾下近万人摆脱城防和治安的深坑,重新获得机动能力,以应对铜马以及绿林渠帅们可能的进攻。
政务和外交则全权交由左相国耿纯来决断,也只有他的身份,才能借助与北汉真定王刘杨的舅甥关系,维持住与河北的和平。
但在离开之前,第五伦还有一个热闹可看,遂询问谏大夫黄长:
“三家汉使,都入住馆舍了么?”
……
随着洛阳拿下,远在南阳的更始皇帝刘玄顺应呼声,果然给功臣们封了王。
“定国上公王匡为比阳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
廷尉大将军王常,得到的封号是“舞阳王”。
绿林渠帅们欢天喜地,从草寇变为诸侯王,各自的野心稍稍得到了满足,唯独王常的心,却随着打听到刘伯升的封号后,猛地吊了起来!
“定国上公,请让我渡河招徕第五伦!”
王常认为既然绿汉接受异姓王,条件已经成熟,遂立刻北上,作为使者抵达河内。
河南依然处于一片混乱,第五伦的“使者“蔡茂刚登岸就惨遭劫杀,河北却十分晏然,在马援的魏地老卒控制下一片太平,王常顺顺利利得到接待。
然而第五伦却借口外出巡县,将王常安置在怀县的置所里,这置所很大,一共三个院子,外头有马援派兵把守,王常等十余人住在南院,轻易不得外出。待了两天后,绿林兵们颇不耐烦,站在院墙上,看到隔壁两个院落也住了人。
而这时候,又从置吏口中“无意”得知,西、北两院住着的,居然是西汉使者刘龚,北汉使者杜威!
“第五伦这是想一女侍三夫,货卖三家么?”
王常大惊,以为第五伦这是想告诉他们,自己正在受多方拉拢,开出的条件得好好思量思量。
然王常毕竟在绿林厮混,刀口舔血,得知此事后竟恶向胆边生,召集随从们道:“汝等可听说过傅介子之事?”
“昔日傅介子使西域,听到匈奴使者在龟兹,遂责备龟兹王,又带着麾下吏士在夜间袭击匈奴使团,将匈奴使杀死,逼迫龟兹从汉。”
“介子故事,今日吾等亦可再做一次!”
王常拔刃道:“随我过河者皆是骁勇猛士,吾等便杀出馆舍,将北汉、西汉之使斩杀,逼迫第五伦从于更始陛下!”
众人应诺,但王常勇则勇矣,还是小瞧了第五伦的布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督之下。是夜王常等人磨刀霍霍正准备动手之际,却惊闻其余两方使者都已经人去院空,而第五伦也回到了怀县,要立刻召见他!
原来,是黄长禀报说,这绿林使者准备动刀,可吓了第五伦一大跳,若真叫王常将另外两方使者砍了,虽然于大势并无改变,但也会让第五伦脸上无光。
第五伦让人堪堪制止了此事后,却也对王常多了几分兴趣,今日一见,头戴鹖冠,看着像一个敦厚沉静之人,怎就进山做了贼,还潜藏着这么大的胆子呢?
“除了刘秀兄弟外,绿林中亦有人杰啊。”第五伦心中暗道,隔着堂内护卫,朝王常拱手:“行县晚归,真是怠慢将军了!”
王常不卑不亢,行礼后看看左右:“北汉、西汉的使者呢?大王不打算让他们也来与我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