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轻叹一声,说道:“夫君,你忘了当初公公是怎么对你说的了吗?咱生意人求财,但切忌贪财,举凡是超过正常行情的利润,哪怕只有一成,哪怕事情再可靠,咱李记皮庄也坚决不碰。”
李义正色道:“小娟,你误会我了。我之所以会答应周纵这笔买卖,绝非仅仅为了贪图他的高价,主要是他当时表现的异常焦急,我出于同行间相互帮衬的考虑,才接了下来。至于说价钱问题,周纵表示,赵军原本就愿意高价采买,而我回上党紧急筹措皮货,想来也需要增加成本才行。”
见丈夫说的如此郑重,李夫人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也没再过多言语,赵亮则略一琢磨,自言自语道:“比市面上的行情高了三成啊,那岂不是很有花头?”
李义虚心请教道:“赵大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赵亮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倒是有了个想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李义此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境地了,但凡听说能有办法渡过难关,根本不考虑管不管用,都先听听再说:“赵大哥但讲无妨,或许能成也说不定啊。”
赵亮看看旁边的李夫人,见她也同样是一脸期盼的神情,于是大着胆子说道:“我建议来个张榜收货。”
“张榜收货?”李义听着感觉有点新鲜:“怎么个张榜收货法呢?”
赵亮介绍道:“我们对外张贴告示,面向全城收购羊皮,无论是谁,也无论数量多少,价格一律采取阶梯制。以三日为限,头一天,收购价是市面价格的一倍,有多少要多少;第二天,收购价改为比现在的市价仅高出五成,同时商铺以理货为由,暂停对外营业;第三天,把收购价变回到现在市价的水平。”
李义听得一头雾水:“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我不敢说,总得试试才知道。”赵亮老实答道。
李义略一琢磨,又道:“试试倒没问题,反正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不过……若是以两倍的价格进行收购,我手头上怕是没那么多现钱啊。”
李夫人忽然道:“夫君,这次到邯郸避难,临出门时,公公让我把老家积蓄的四大口钱箱也一并带着来了。”
“啊?竟有此事?”李义闻言兴奋道:“那岂不是有两三万布币?”
李夫人点点头:“总共两万四千布币,就是不知道够不够你这里用。”
李义算道:“眼下市面上的羊皮,是每张十二枚布币,翻上一倍,就是二十四布,可以收一千张羊皮。我这几日为了赔偿周纵,四处借了一万多布币,加上柜面日常的本钱,差不多能再多收五百张。哎呀,这么算下来,还是差了很多。”
赵亮帮他计划道:“高价收货,等于已经让利于人,所以未必非要现-货现结。你可以压上李记皮庄的信誉,每张皮子支付十二枚布币,剩下的一半则立下凭据,承诺在一个月之内兑付。这样一来,就可以至少收购三千张羊皮。加上荣盛行支援的,和你本身的存货,便足有八千张了。”“可我还是不明白,”李夫人疑惑道:“咱们如此翻着倍的收购,不仅不能完全凑齐一万之数,而且还亏了巨本,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赵亮笑了笑:“我的目的并非凑齐那一万张羊皮,而是为了把整个邯郸的皮货市场彻底搅乱,牵着周纵的鼻子走,等到他跌进我的陷阱之后,李义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天色才微微泛白,熟睡中的邯郸百姓就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吵醒了。摆摊做买卖的、拉货扫大街的、还有更多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出门瞧热闹的,全都被一个惊人的消息给彻底搞懵圈了:
有名的李记皮庄挂出“收货榜”,宣布以二十四枚布币一张的价格,敞开收购羊皮,而且仅限今天一天,明天就改成十八枚布币一张了。
所有人听了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几乎全都是:“眼下羊皮多少钱一张?”
当他们听说,邯郸城里的皮货商铺,差不多都是十二枚布币一张皮子的时候,顿时像疯了一样,买卖也不做了,大街也不扫了,觉也不睡了,抱着钱就往各处皮庄皮店里冲。
“我滴妈呀!抢皮子的来啦!”几乎在同一时间,邯郸各处皮货商铺的伙计们,都发出了这样的惨嚎。
人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无分男女,不管老幼,钱多钱少也要买上他几张,然后喜气洋洋的跑去李记皮庄那边。
不到吃中午饭的功夫,李义的面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放眼望去,竟有数百人之多,而且这个规模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场面极为恐怖。
赵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抄起一个铜锣就冲了出去,边走边敲,边敲边喊:“乡亲们,由于交货的数量太多,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所以鄙店今日准备的现钱不够。掌柜的决定,所有皮货皆以布币加凭据的方式结算。六个布币的现钱,十八个布币的账期,三个月之内保证付清。倘若有哪位乡亲觉得不妥,可以不跟我们交易,来去自便。”
排队的人群听他这么说,低头瞅瞅已经买在手里的羊皮,无不心道: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三个月投资翻一倍,比放高利贷还强,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呢?倘若不卖给李记,自己要这么多羊皮又能干什么?